双十一直播卖货乱象：500元可购数据优化软件，多平台制造人气南方plus

“39 款商品、5 分钟‘封神’、3000 多万围观、再次刷新直播记录”…… 这是今年双十一预售首日，淘宝主播李佳琦所呈现的成绩。当下，直播电商蓬勃发展，头部主播的销售数据动辄千亿，引得各大平台纷纷投身其中。《2019 年淘宝直播生态发展趋势报告》表明，2018 年淘宝直播平台带货超千亿元，同比增速近乎 400%，每月带货规模超 100 万的直播间超 400 个。2018 年双十一前夕，拥有 4000 多万粉丝的快手红人 “散打哥” 缔造了 3 小时带动 5000 万销售额的佳绩。当年 12 月 12 日，抖音红人 “七舅脑爷” 6 小时直播里总成交额超 1000 万。南都记者经调查发现，在亮眼的直播间数据背后，直播卖货行业存在数据造假、虚假人气等黑灰产现象。于二手电商平台等渠道，有黑灰产从业者宣称可提升直播卖货粉丝数量、观看人数、点赞数以及 “浮现权”“真人互动” 等数据，并予以明码标价，还美其名曰 “数据优化”。行业在急速发展之际，也暴露出质量问题、刷单疑云等诸多问题。近期，多个监管部门已发文开展专项整治行动。质疑：李佳琦直播现状况，雪梨刷单引风波各大平台踊跃试水直播卖货并收获大量流量之时，这一新兴行业也频繁曝出质量安全、数据造假等不良事件。今年中秋节前，在快手拥有上千万粉丝的主播天津李四开启一场卖货直播，推荐了商户 “田哥大闸蟹” 家的大闸蟹，为后者带来超一万份订单。然而 9 月，众多用户在平台上表达不满，称发货延迟、缺斤少两。有消费者反映收到的 16 只大闸蟹中有七只是死蟹。9 月 17 日，快手发布公告，对该主播执行扣除信用分、限时关闭购物车功能的处罚，并要求其及时处理退款及售后事宜。自 10 月起，直播卖货事故接连涌现。“口红一哥” 李佳琦在直播中演示不粘锅煎鸡蛋时，却出现粘锅情况便是其一，视频里，鸡蛋粘在锅上难以铲动，李佳琦却坚称 “它是不会粘的”。评论区中，一片 “垮掉” 的质疑评论纷至沓来。此后，该产品厂家于 10 月 29 日回应，称产品已通过质量检测且获用户好评，并表示有多种原因可能致使粘锅。11 月 2 日，李佳琦对外解释，近日在直播间煎鸡蛋粘锅，是因使用这款不粘锅时未经过说明书上要求的 “用前先放入水煮沸后倒掉” 的 “开锅” 过程所致。“不粘锅现场粘锅” 引发的舆论质疑尚未平息，另一网红带货主播雪梨的 “刷单” 疑云又掀起轩然大波。11 月 5 日在网上热传的一则视频显示，一场带货直播结束后，雪梨疑似忘记关闭直播，在与工作人员复盘某商品销量时，工作人员提及 “刷单” 操作出现问题。随后有网友曝出，雪梨所在公司的一位同事 “章子晗” 曾在微博发布一张工作行程表，行程中赫然出现 “刷单流程”“安排刷单” 等内容。对此，雪梨在微博回应称，是有心人恶意剪辑视频。据悉，在今年双十一预售开战后，雪梨是淘宝直播人气第三高的主播。造假：“数据优化” 营造虚假热闹，有卖家直言 “都是软件刷的”知名网红主播雪梨传出 “刷单” 疑云，揭开了直播卖货数据造假的冰山一角，数据造假的黑灰产也 “瞄上” 了直播卖货。在二手电商平台等渠道，有黑灰产从业者声称可以提高直播卖货粉丝数量、观看人数、点赞数以及 “浮现权”“真人互动” 等数据，并对其明码标价，还美其名曰 “数据优化”。依据《淘宝直播平台管理规则》，店铺开直播间对店铺等级、销量、近期成交金额等均有要求。在每日约 6 万场的直播中，仅有一小部分人气直播间拥有浮现在直播频道首页的资格，即 “浮现权”，可吸引更多买家。据悉，影响浮现权开通的因素包括粉丝量、场均观看人数等众多数据。但南都记者调查发现，有大量商家宣称可以 “代开直播间、浮现权”，售价从几百元到上千元不等，并无统一标准定价。“代开新店直播权限，浮现百分百通过”。卖家 “AAA 淘 X 直播” 告知南都记者，该店能够代开直播权限，售价 1300 元，3 - 7 天内确保通过，其表示，可以 “先开通后付款”。刚开设的新店铺是否也能开直播间？该卖家给予肯定答案，他表示，买家只需提供账号，其余均由卖家操作，直至直播间开通。开通过程中的服务涵盖 “帮店铺达到销量 1 个钻等级，即成交 251 单，帮店铺达到动态评分 4.6 分以上” 等。该卖家告诉南都记者，“这些都是软件刷的”。开通直播间和申请浮现权仅仅是开端。直播间开通后，观看人数、互动数量、点赞数等都可能与最终的销量相关，为使业绩更可观，直播卖货界的 “刷单” 需求始终存在，在业内，这被称为 “数据优化”。“直播间热度、亲密度互动、观看人数、UV都可以实现，一次购买终身免费使用。” 在某二手平台上，南都记者联系上一名声称可 “给直播间做人气” 的商家，其出售一款售价 500 元的刷量软件。南都记者在软件页面看到，该软件能够设置亲密度任务、冲榜、单号刷屏、直播间点赞等功能。“主播好”“这个看起来不错”“有活动吗”…… 这些看似活跃的用户发言，实则都是通过软件后台操作，自动发出的机器人评论，营造出直播间热闹的假象。虚假的繁荣终有一日会被戳破，比直播带货发展更早的短视频带货领域此前就曝出 “微博大 V 刷量” 丑闻。2019 年 10 月，微信公众号 “创业途中的奇闻” 发文称，该创业者与微博流量头部的机构蜂群传媒合作，通过后者旗下博主 “张雨晗 YuHan” 帐号进行产品推广，设计了 100 万左右的微博平台话题推广方案。但在推广过程中，该创业者发现，虽然推广微博上的播放量和用户评论中涉及的购买信息不断增加，但其后台流量近乎为 0，而成交数也为 0。10 月 17 日，微博社区管理官方账号 “微博管理员” 发布消息称，微博平台接到反馈，有用户在微博上通过 “张雨晗 YuHan” 账号进行推广时，发现该账号存在刷数据的行为。目前，已暂停 “张雨晗 YuHan” 账号的商业接单功能，并联系了其所在的 MCN 公司。产业：有网站售卖多平台直播卖货数据造假业务“主播需要好看的数据来吸引商家的注意，商家也更青睐人气度高的直播间，这是有市场需求的。” 一名电商从业者向南都记者表示。南都记者留意到，不仅有专门刷量的软件为直播间刷数据，甚至还有系统化的网站可实现自助下单刷量。南都记者发现，在一个名为 “司 X 网络” 的网站上，出售淘宝直播、抖音等多个平台的刷量业务，包含直播点赞、微淘粉丝等多个细分服务。以售价 60 元 20 人的 “淘宝直播真人互动” 为例，该网站称，该项服务包括建任务群，群内均为直播过程中到达直播间的人数，每人都是不同的 IP 页地址，进来说 1 - 2 句话，停留 3 - 5 分钟，还可在直播间页面显示 “XXX 正在购买”“XXX 来了” 等。甚至还针对直播刷人气推出了包月套餐。“司 X 网络” 推出的售价 998 元的套餐称，可包含每场直播 2000 个观看数，以及 10 万个点赞，可在每个月的 30 场直播中使用。用户仅需下单时备注淘宝直播间链接即可购买。在一则 “淘宝直播人气刷量观看” 的商品下，有用户评论 “增加人气，虽然会被系统过滤掉一部分”。根据平台在不同时期的规则，数据贩子甚至还会同步更新其刷量模式。淘宝直播在双十一期间推出了主播排位赛，根据不同的商品门类，热度越高的主播就可以在排位赛中名次越高，也就更容易吸引粉丝和顾客。“备战双十一排位赛准备好了吗？助力冲榜排位赛积分热度！” 迅速有商家推出了排位赛相关的刷数据服务。卖家 “清 X 直播工作室” 告诉南都记者，300 元可以购买 1 万热度值，直播间热度与粉丝互动量有关，这同样可以按需购买，该卖家表示，根据是否真人、互动时长等分为多种不同标准，真人互动售价每人每小时 9 元，半小时互动则开出了每人每个 5 元的价码。购买后多久可以实现热度效果？该卖家向南都记者承诺，“可以秒上。” 同时，他表示，如果买家要求慢慢上涨，也可以实现。“很安全，天天都有客户做的。排位赛榜单名次靠前，流量可以翻 3 - 5 倍以上。”除此之外，还有针对抖音、快手等平台的刷量造假黑灰产也在市面上出现，对于不同平台的特点，黑灰产从业者还细分出了不同的刷量类别。“现在很多都是做全平台，抖音直播用来引流，淘宝直播用来卖货。” 卖家 “淘宝抖音 X 运营” 告诉南都记者，“新店开张之后，我们可以刷粉、刷赞，把数据做起来，这些肯定是不合法的，但是行业里大家都在做。” 该卖家告诉南都记者，自己所在的公司从事这一行已经七八年，有丰富的经验。南都记者注意到，网络上不少卖家还出售一种 “快手协议软件”，声称可以包天、包月购买直播间人数，价格最低仅需 5 元，便可买到 24 小时的 20 个直播人气。该卖家表示，这些人气都是 “高仿真” 的快手号，主页都带有作品和粉丝。整治：多部门严打 “网红带货”“刷单” 等“无论是传统刷量还是直播刷量、刷单，本身都是违反《电子商务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规定，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是违法的。” 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领告诉南都记者。各大电商、短视频平台都将直播间数据造假列入违规名单。《淘宝直播平台管理》提到，通过刷单、炒作等形式，对直播的赞、评论、分享等数据造假或作弊，包括但不限于粉丝数量、推广效果数据等，均被列入 “扰乱平台秩序” 的违规行为，将视情节严重程度给出警告并下线直播、删除直播内容、冻结直播权限 24 小时或 30 天的惩罚。《快手用户协议》中写明，违规行为包括进行破坏快手及 / 或关联公司服务公平性或者其他影响应用正常秩序的行为，如主动或被动刷粉、合伙作弊、使用外挂或者其他的作弊软件、利用 BUG 来获得不正当的非法利益，或者利用互联网或其他方式将外挂、作弊软件、BUG 公之于众。各地监管部门也纷纷出手整治直播卖货数据造假等黑灰产乱象。今年 10 月，山西省消费者协会发布提醒称，直播卖货市场主要存在 “虚假宣传泛滥，产品质量不过关”“直播数据造假成灾，暗藏灰色产业链”“付款方式随意，退换货维权难” 的三大 “陷阱”。2019 年 10 月 17 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联合召开发布会，宣布到 2020 年 12 月，全国范围内开展一场 “四个最严” 专项行动，其中明确提出严查 “网红带货”，要求电商第三方平台对 “刷单”“假评论” 等涉嫌违反广告法等行为进行查处。“网络视听电子商务直播节目和广告节目内容既要遵守广告管理法律法规，也要符合网络视听节目管理相关规定。” 双十一前夕，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的《关于加强 “双十一” 期间网络视听电子商务直播节目和广告节目管理的通知》提到。通知中称，网络视听电子商务直播节目和广告节目用语要文明、规范，不得夸大其辞，不得欺诈和误导消费者。距离 2019 年双十一来临还有 4 天，11 月 7 日，广东省市场监管局、广东省消委会联合发布 “双十一” 网购消费提示，建议消费者不盲目相信网红、测评直播带货，不仅仅关注网红直播带货的 “全网最低价”，更应以产品质量为主要考虑因素，从产品参数、用户评价等方式多角度考量是否购买产品。